(本文刊於 500輯、聯合新聞網)
隨著法式甜點風潮席捲全球,「甜點師」也成為許多人心目中的憧憬。近兩三年台灣針對不同群體的各種「夢想職業」調查中,從小學生一直到39歲以下的青年勞工,甜點師(或烘焙師、烘焙甜點麵包師)都名列前茅,特別是在女性族群中。至於究竟要如何成為甜點師,從過去的師徒制或直接進入業界,到專業廚藝學校,看書、影片自學,再到最新流行的線上課程,養成途徑也隨著時代日新月異。但即使如此,廚藝學校仍是許多人的首選,而究竟要不要去念廚藝學校,也始終在我收到的讀者問題中名列前茅。即使曾經為此製作過一次動態活動,並邀請許多知名主廚一起參與回覆,仍然每隔一陣子就會收到重複詢問的訊息。
廚藝學校卻始終人氣居高不下,除了有系統的課程安排,能夠讓無經驗者快速地進入狀況,對整個領域有概括性的了解外,還包括專業的廚房、設備、師資,能夠較全面地掌握難度較高的技巧。且由於是「學校」,著重學習本身,不像直接進入業界,需要面對職場現實、背負工作成敗,算是進可攻退可守。知名的廚藝學校更擁有升學名校般的光環,若得到該校畢業證書,對就業或開業有一定助益。
不過由於歐美創建廚藝學校與餐旅教育的歷史已超過百年,再加上法式料理與甜點兩者都是餐飲界的強勢語言,「念廚藝學校」與「出國」在台灣經常被劃上等號。但實際上兩者並非同一回事,挑戰也截然不同。誠然,若學習的主題是法式甜點(或法式料理),到發源地親炙該地文化的想法非常自然,身在當地獲得的視野與機會都和留在本國不同,但如果單純考量「學習專業技術」,廚藝學校不見得是唯一或最佳解。而高昂學費再加上在國外生活的其他費用,也可能還未出發,就已先背負沉重負擔。分清楚自己究竟是憧憬「國外生活」還是「想成為專業人士」,並據此做出選擇非常重要。
此外,就和人生故事不可能停在童話繪本的最後一句「從此王子與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」一般,順利申請到廚藝學校、順利畢業,也絕對不代表從此在專業的路上就能一帆風順。倒不如說,學校結業才是所有挑戰真正開始的時刻。無論是實習、受僱,或自行開業,都和在學校學習、考試完全不同。在沒有學校的保護之後,如何面對職場、人際、生活上的種種挑戰與挫折,能夠解決問題,持續用不同的方式主動學習,才夠資格稱為專業人士,而這些都不是在學校裡能夠學到的。
以在法國業界實習與工作來說,甚至不需談到專業程度表現,光是如何與不同文化的同事相處、如何適應長時間的高壓工作、如何克服語言障礙,就可能耗掉無數精力。試想,若是法文程度不夠好,工作時忙中有錯,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行動,怎麼提出補救辦法?若是心態不夠堅強,如何在千篇一律的工作中找到前進的動力,或是為自己爭取更好的機會?過去我就曾經收過讀者邊哭邊傳來的語音訊息,因為在職場上受到誤解但無力改變,懷疑自己的能力與決定,加上工作壓力、人在異鄉更感孤立無援,因而情緒崩潰。
一旦踏入業界,就需要嚴肅對待自己的「工作」,而非始終像素人一樣帶著粉紅濾鏡看待。甜點業和餐飲業相同,都是競爭激烈的行業,無論是科技、技術還是人才都進步飛快,當今學習管道的暢通,更代表所有優勢都無法長久,只有不斷精進才有可能存活。如果目前已身在業界,每一天都是真實的搏鬥,每一個工作都是扎實地打基礎,也建議重新思考為什麼要放棄現有工作、憧憬廚藝學校 。
有學習的動力與目標很好,但需要考量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去,想要補足、進步的點究竟是什麼,而這些目的可以用什麼方式達成?更重要的是,需要體認自己的人生只有自己能夠做決定,而做了決定就要勇敢承擔。比起後悔,更該考慮的是如何樂在其中、朝著理想的未來前進。